和钱理群一起阅读鲁迅
发布日期:2015-09-15 15:49:01 来源:澎湃新闻 作者: 编辑:胡擎银

  了解这一点,有助于我们认识一些社会现象: 当你看到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在疯狂报复和破坏的时候,你就要想到,他们看起来很强势,内心却是虚弱的,实际上已经败落了。

  但这些隐蔽的心理,都是人们(特别是当事人)不去想、不敢想,更不说出来,不愿说、不便说、不敢说的。鲁迅却一语道破,就让人很尴尬,很不舒服,于是说鲁迅“毒”,有一双“毒眼”——实际就是“看夜的眼睛”,更有一支“毒笔”——不过是写出了被着意隐蔽的黑暗的真相与内情。

  正面文章反面看

  鲁迅说:“我的习性不大好,每不肯相信表面上的事情”,常有“疑心”。这一疑心,就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。在《推背图》这篇杂文里,他提出了一个中国人“想”“说”“做”分裂的问题:“有明说要做,其实不做的;有明说不做,其实要做的;有明说做这样,其实做那样的;有其实自己要这么做,倒说别人要这么做的;有一声不响,而其实倒做了的。然而也有说这样,竟这样的。难就在这地方。”

  为什么会这样?由此而引发了对中国国民性的反思。鲁迅说,中国是一个会做戏的民族,所谓“剧场小天地,天地大剧场”。为什么要做戏?就因为中国人没有真正的信仰,有迷信,有狂信,但就没有坚信。中国人很少“信而从”,更多的是“怕而利用”。“利用”就是“演戏”。所以中国人是“做戏的虚无党”。

  “做戏的虚无党”是通过语言表现出来的,这就影响到中国人的语言表达方式。于是,鲁迅又有了一个概括: 中国是一个“文字游戏国”。全世界没有一种语言像中国汉语这样具有灵活性,富有弹性。同样一件事情换一个说法就是另一个样子。比如说全世界都有失业的现象,但是中国不叫“失业”,叫“待业”,仿佛一叫“待业”就有希望“就业”了,内心的不满、焦虑就自然减缓了,这就有了“心理慰藉”的功能。

  这样的弹性语言,就最容易造成“说什么”与“想什么”“做什么”分离。也就是说,中国的语言是独立于人的思想和实际生活之外的。一般来说,语言是思想的反映,但在中国语言不受思想制约;一般来说,语言要变成行动,影响于实际生活,但在中国语言可以和实际生活不发生任何关系。说中国是“文字游戏国”,就是因为在中国,语言不是用来表达思想,也不准备实行,完全是为了游戏,说说、玩玩而已,这就是“话一句耳”。

  鲁迅说,在这种情况下,如果你看到某个人,头头是道,冠冕堂皇地大说一气,你如果真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,你就是一头“笨牛”。如果你不但相信,还要按着他说的去做,那你就不知道是什么了。最可怕的是,大家都知道是胡说八道,谁都不相信,其实说话的人自己也未必相信。但是大家(说话的人,听话的人)都做出一副相信的样子。这就是说,明知语言的虚伪性,还要维护这种虚伪性。因为已经形成了游戏规则。

  如果有一个人把话说穿,指出说的一切都是假的,那他就是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孩子,就会群起而攻之,轻则说你幼稚、不懂事、扫兴,重则视你为公敌,把你灭了。因为你破坏了游戏规则,大家玩不下去了,就不能容你。

  面对这样的文字游戏国里的做戏虚无党,我们怎么办?

  鲁迅教给我们的办法,是“正面文章反面看”。他说,这是中国所谓的“推背图”的思维方式: 从反面来推测未来或现在的事情。

  用这样的方法,去看报纸上的文章,有时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
  鲁迅举了一个例子。当时(1933年),中国正面临日本军队入侵的危险,中日关系相当紧张。国民党政府的态度自然就成为一个关键。这时候,报上登了几条消息:“××军在××血战,杀敌××××人。”“××谈话: 决不与日本直接交涉,仍然不改初衷,抵抗到底。”“芳泽(按: 日本外务大臣)来华,据云系私人事件。”——这些“正面”消息,如果“反面看”,“可就太骇人了”: 原来××军并未反抗;日本当局正在派人来华招降;中国政府也有意“与日本直接交涉”,放弃“抵抗”。但这恰恰是事情的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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