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历史上为什么没有女状元
发布日期:2017-06-18 10:44:01 来源:南方都市报 作者:刘绪义 编辑:胡擎银

  “这小姐,芳讳称为孟丽君,红光照室始临盆。生成玉骨冰肌态,长就兰襟蕙质心。七岁吟诗如锦绣,九年开笔作诗文。篇篇珠玉高兄长,字字琳琅似父亲。对答如流心颖悟,语言清正性聪明。”

  不必熟悉古典戏曲,大凡读到这段弹词的人,都知道其中所唱的孟丽君,是中国老百姓有口皆碑的“女状元”。

  这部被后人称之为“追求女性平等的先声”的《再生缘》,其实不过是美女作家陈端生的臆想,美女变为状元宰相孟丽君,也不过是美女作家陈端生的自我映像。别说元世祖时期根本没有开科举,单是一介女流中状元、拜宰相,也只有美女们自己才想得出来。

  美女作家陈端生为什么要把孟丽君放在元代的历史背景来写?原因之一是受了金元院本《春桃记》和明代徐渭《四声猿》中的《女状元辞凰得凤》的影响。二文都记载了五代时前蜀有个叫黄崇嘏的“女状元”。黄崇嘏乳名春桃,临邛黄使君之女,自幼工诗善文,其后父母双亡,家境衰败。20岁那年她女扮男装,赴成都应试,得中状元。后来被主考官丞相周庠看中,先欲招为婿,后又招为媳。

  这里的“女状元”果真是历史上实有其事的女状元吗?

  考诸史实,查不到前蜀有开科举的任何记载。倒是清人吴任臣的《十国春秋》有记载。按,这样一位历史上罕见的人物,为何不见诸《五代史》,也不见诸清人之前的任何史籍?可以确定地说,《十国春秋》并非信史,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中指其“采诸霸史、杂史以及小说家言”,不被视为史籍。其中所载,也多有破绽,野史曝言而已。

  那么历史上到底有没有女状元呢?

  小说戏曲中的女状元固然是臆创,那么,历史学家笔下的“女状元”,是不是就是真的“女状元”呢?

  现今流行的历史上唯一女状元的说法,便是历史学家所认定的太平天国时期的傅善祥。

 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收藏的“傅氏族谱”里,也记录着这样一副歌咏傅氏历史名人的对联:学士科举列榜首;巾帼鼎甲第一名。上联指清代大学士傅以渐,清朝第一位状元。下联指太平天国的傅善祥。据有关记载,傅善祥(?- 1856),清末金陵(今南京)人,自幼熟读经史,精于女工,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才女。1853年,太平天国“定都”南京后,“令女官举女子应试”,傅善祥考中第一。

  人们津津有味地为之“立传”,一面说她熟读经史,一面说她8岁父母双亡,家道衰落,无倚无靠,与哥嫂相依为命,勉强度日。13岁成为童养媳,婆婆是一个严厉的老女人,整天吆五喝六,指使小善祥干这干那,“披星戴月,一日不得过;寒尽暑来,一年不得息”。公公是一个老学究,整天阴沉着脸,没有一丝笑模样,使人看了非常害怕。18岁那年,丈夫得了麻疹去世。婆家态度恶劣,打算把她卖掉换取银两。这种环境下她如何熟读经史?又如何具备考中状元的才学?相关记载自相矛盾。

  1853年3月傅善祥无路可走,“毅然”投奔了太平军。是时洪秀全颁布诏书,开科取士,同时打破以往常规,破例增加“女科”。主考官是洪秀全的妹妹、西王肖朝贵的妻子洪宣娇。傅善祥报名参加,经过层层选拔,她的文章最后被送到了东王杨秀清的案头。东王看后,立即被这篇才华横溢的文章折服,尤其是文中的观点,更是让他欣喜不已:“三皇不足为皇,五帝不足为帝,惟我皇帝,乃真皇帝。”于是“虎颜大悦”,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将傅善祥点为女科状元。

  更有甚者,他们“遥想当年”,当消息传出,海内外震动。太平军中的女兵,欢呼雀跃,庆贺这一伟大的事件。并指出有民谣为证:“青青柳,蓝蓝天,走过秦淮看两岸,大红灯笼挂满天,祥妹子做状元”。

  这些记述,是那么逼真,那么形象,那么富有感情。然据学者商衍鎏考证,其实只不过是子虚乌有。“遍考太平天国文献,实找不到天朝有开女科的制度,不知是由汪堃的《盾鼻随闻录》伪造于前,还是沈懋良的《江南春梦庵笔记》沿袭于后,竟编出一个女状元来。好事者又就此而伪造题目,伪造文章,五花八门,遂使人目眩惊奇,讶为千古未有的创举。”

  即便是长期为“太平天国”歌功颂德的史学家罗尔纲也指出这是“虚上加虚,假中更假”。记载太平天国开女科举一事,首见于一部以虚构著名的《盾鼻随闻录》(后来他书记载都是据此而来)。相反,其他诸多史料如谢介鹤的《金陵癸甲纪略》、张汝南的《金陵省难纪略》、知非子的《金陵杂记》、佚名的《粤逆纪略》,马寿龄的《金陵癸甲新乐府》,以及张德坚根据情报编纂的《贼情汇篡》,都没有记载这一件事。《金陵癸甲纪略》记有傅善祥,但只说她是东王女簿书,而没有说她是女状元。

  个中内容更是荒诞不经,如所谓考题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”是儒家经典中句子,是太平天国明令禁止诵习的,傅善祥卷中所答“三皇不足为皇,五帝不足为帝,惟我皇帝,乃真皇帝。”更是胡扯,洪秀全根本不称皇帝而称天王。

  再则,既然称“状元”,只有在当年全国性的科考中获得进士第一才能称得上是“状元”。而洪秀全导演的“太平天国”既没有固定的疆域,也没有得到任何承认,存在时间之短,灭亡之快,都不足以称为一个“朝代”。另外,历史上的科考,都是读书人自愿报名,根本不像“太平天国”那样,强迫他人参加考试,一时间竟然弄得南京城里的读书人纷纷外逃。一些逃不掉的士人,甚至不惜用生命作代价,在试卷上极力嘲弄挖苦“太平天国”。这样的科举考试岂不是一桩笑话?作为一个老童生出身的“天王”洪秀全,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要泄他心底里郁积数十年落第的愤懑,才拿“科举”开玩笑。一方面他极力扫灭儒家文化及其经典,一方面又拿起儒家文化所蕴育出来的科举做工具以玩弄人们。因而,刚刚竖起大旗的1852年洪秀全就急不可耐地在小小的永安城里举行了一次考试,更好笑的是,这场由洪老童生亲自主考的考试,第一名即“状元”竟是冯云山(也是一个老童生,连秀才都不是,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考的)。以后的考试更是笑话,逢“天国”里几大王的生日都要举行科考,甚至发展为“大约应考人无不中试者”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。这样考出来的“状元”有多大公信力?明白人一眼就知。

  傅善祥之所以被讹成历史上唯一的“女状元”,无非是为了迎合“武有洪宣娇,文有傅善祥”之说。说白了,这个美女“状元”,一开始就不是科举的产物,而是杨秀清选美的产物。她之“女簿书”身份,其实就是“女秘书”,即今天的“小蜜”、“情妇”。因此,即使是那些大肆为“天国”唱赞美诗的人,也不得不承认,傅善祥只不过是杨秀清口里的猎物,长期被其霸占。作为“女簿书”的傅善祥,其工作与国事政事无甚关系,而仅仅是东王发泄性欲的工具。所谓的“才女”只不过是一个“宝贝”兼尤物,却无端给了那些充满了“天国”迷梦的现代人一份特殊的感念。

  同样被作为“女状元”陪衬的还有南京民间传说中的朱九妹。一说是武昌女子(胡思燮《患难一家言》),一说扬州女子(吴家桢《金陵纪事杂咏》),这些记载本身就相互矛盾,这个少女被东王强行掠进东王府做抄写文书的女官,没几天就被东王强行霸占。九妹不能忍受这个羞辱,就在东王的食物中下了砒霜,事情败露后被杨秀清鞭笞至死。又一个姓李的江宁女子被东王施暴后,对东王恨入骨髓,下决心与其同归于尽,趁东王不注意时用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向东王,也是东王命不该绝,适时地转动了一下身子,匕首未能刺中要害,只是左肩受了点轻伤。杨秀清勃然大怒,把李姓女子点了天灯。这就是“天国”男女平等的现实写照,也是“天国”中妇女地位提高的“反映”。

  综上所述,中国历史上并没有什么“女状元”。傅善祥不过是孟丽君的拙劣翻版。

  那么,中国历史上为什么没有产生女状元呢?果如人们所说的,是几千年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结果吗?是三纲五常的“枷锁”所致吗?

  应该说,重男轻女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,但是重男轻女并不等于男尊女卑,这种现象是中国传统社会从家庭出发而导致的一种现实。在古代中国,资源相对贫困的情况下,一个家庭里是不大愿意也不大可能分出一部分资源供女性受教育的。但富贵人家的女孩就能享受到不一般的教育,《红楼梦》就是典型一例。而是否受教育,是科举考试的先决条件。可见,重男轻女是经济学的产物。

  古代中国的科举考试,并没有男科女科之说。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明文规定女性不能参加科举考试。对女性的限制只有不准妓女、俳优子弟参加科考。这也符合古代中国的家庭观念。一般来说,古代的妓女大都是无家可归之人,一般情况下也不允许其进入正常家庭。但古代女子为什么没有参加科举之先例呢?这又与传统中国“男主外,女主内”的性别分工有着紧密的关系。儒家式的女子,其地位不但取决于她丈夫的地位,而且也取决于她家世的显赫程度,不需要她自己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。而一个女子去参加科举考试,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。且不说应考的经济因素,首先,她要回避“男女授受不亲”的儒家式古训;其次,她要忍受并克服长途跋涉的艰难与险阻;最后她要有挑战天下所有男性读书人的勇气和才华。这一些都是制约女性参加科举考试的现实原因。说到底,正是古代中国小农经济的现实导致了历史上没有出现女状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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